中國品牌網北京5月5日消息 據經濟之聲《天下公司》報道,知名財經作家吳曉波評說:關于國民性。
吳曉波:大家在中學讀書的時候可能經常碰到這個名詞,即討論中國人的國民性,因為魯迅先生等等都是非常樂意不斷討論這個話題的人。但大家走上社會以后,就很少討論國民性的問題,而在我們旁邊有一個國家,這個國家的人民一直不斷在討論自己的國民性,他就是日本人。
日本也許是全世界所有的民族里面最喜歡討論研究自己國民性的民族,在當今日本流行著一個新的國民稱謂,他們管自己叫"邊境人",他們說日本的所有的高等文化都是從其他地方創造出來的,因為作為世界中心的絕對價值體不在自己這里,所以日本人總是基于這種距離意識來決定自己的思維和行為。
其實日本人認為世界文明和世界價值觀的創造中心不在日本,而日本是遠離這些價值觀和創造中心的,所以他們把自己叫做邊境人。有很多事例可以來證明這樣的一個現象。比如說日本的文字,日本早期是一個只有聲音和沒有文字的一個國家,然后他從中國引進了漢字,改造出了日本字,那么日本現在的文字中有兩種文字,一種是引進的漢字,另外是日本人自己發明的文字。特別有意思的是,他把引進的漢字稱為真名,把自己的創造的文字叫做假名或者片假名。他把外來的東西看成是正統的東西,日本人有一個學者甚至研究說日本這個國名本身就是一個邊境人意識的產物。
另外,還有兩個特別讓大家吃驚的一個事例。比如日本的國歌,1893年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文部省想要仿效西方各國編一首歌,供國民在重大節慶時來詠唱。當時文部省歌詞是從日本的一個比較古老的叫古今合歌集中找了一首進行改造,在整個日本國找不出人能夠編這個曲,文部省就請了英國公使館的軍樂隊隊長叫編了一首曲,又請德國人進行優化和編曲,結果日本現在所使用的日本國歌曲作者是一個英國人和德國人,而不是日本人。還有一個有意思的是日本的憲法,1945年日本在二戰戰敗,當時的駐日盟軍司令部,想要為日本擬定一部新的憲法,他們就參照了美國的《人權宣言》、《獨立宣言》和德國的《微碼憲法》和《蘇聯憲法》等出臺新的日本憲法。也就是說現行日本憲法不是日本人根據自己的歷史經驗集中了國民的智慧而形成的一種國民意識,而只是一個戰敗的結果。
國家的名字帶有附屬國屬性,文字以外來文字作為真名,以自己發明的文字為假名,國歌是英國人和德國人編的,憲法是美國人幫助擬定的,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中國,那真是每一件事情都是難以想象的。但是在日本,上述四個事情沒有一件得到改變,而且現在的日本人好像也沒有打算要改變任何的其中一項,這種行為并沒有妨礙日本民族成為一個優秀的民族,也沒有妨礙他們成為全球最強大的經濟國家之一,甚至也不妨礙他們擁有獨一無二的文化和國民特征,這個是我們非常難理解的或者說根本不了解的以邊境人自居的日本人。
我這些年在做近代企業史研究中常常很難回答一個問題,在1860年代的時候,當時中國和日本同時開展了工業化的運動,中國我們把它叫做"洋務運動",日本叫做"明治維新",有意思的是日本發動明治維新的這些人在接觸了極少量的信息之后就提出了一個觀念,叫做脫亞入歐,而中國的李鴻章和張之洞則堅持要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是一個偶然的事件呢?還是由這兩個國家的國民性所決定的?如果現在從邊境人這個理論來分析就會比較容易得出結論,就是日本人認為自己是亞洲的邊境人,所以他要脫亞入歐,其實也就是從一個邊境人變成另外一個邊境人而已,所以他沒有什么包袱,沒有什么覺得自己失去了的。對中國來講,中國人一直認為我們是世界的中心,至少我們是亞洲的中心,亞洲的老大,所以讓中國人來向西方人學習,那就變得很困難。我們所有的東西就變有太多太多的沉重,所有的財富在那些時刻就會變成了一種包袱。我們又會問,當日本人發現自己是邊境人以后,他有沒有需要改變這樣的一種角色和地位呢?從現在日本人學者得出的結論認為,它覺得邊境人挺好的,他們就自甘于做邊境人。
一個日本的學者在自己的書里面說,這種邊境人的思維方式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國民性的一部分,對此我們無能為力,所以既然這樣了,那就不如邊境到底吧,邊境到底現在成為了人民的一種共識,這種共識產生了兩種能力是我們不能夠忽視的能力,第一種能力是日本人敢于吸取一切強者的智慧,在不斷求變中尋求生存的空間。第二因為是邊境人,所以日本人會產生一種自卑,這個自卑會變自戀,自戀會變成自傲,最終構成為一種獨步天下的民族秉性。
回過頭來看我們中國人,我們一定認為自己是中心的,中心里面有很多很好的地方,比如我們的自主意識特別強,我們擁有特別豐富的文化傳統,但是中心人自以為是缺乏危機感,你歷史很長、寶貝很多就變成了變革的包袱,你是中心人就把他們都看成是邊境人,所以你不善于用平等姿態和其他的國家相處,當我們站在一個日本的角度來看中國,或者站在中國的角度來看日本都會發現很多新的獲得,這些獲得也會成為不斷進步的燃料。